1998年，中央戏剧学院国际戏剧邀请展，一出来自英国的舞台作品《汉森与格瑞泰机器》惊艳亮相。那是中国戏剧观众第一次接触当代西方形体戏剧。演出的巨大情感张力、精准而别开生面的表现力，让观者为之震撼。十八年后，很多当年的观众仍然认为，那是自己第一次深刻领略剧场的独特魅力。
上世纪末，中外戏剧交流的力度还没今天这么大。一出精采绝伦的戏来了又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总有人心有不甘，想要再觅芳踪。我就是那念念不忘的人之一。2015年前往伦敦游学，第一件事情就是上网搜索关于导演的信息。然后去观看伯恩茅斯落败两连败，走向深渊处境危机他的演出，在脸书上和伯恩茅斯落败两连败，走向深渊处境危机他搭讪。之后去上他的工作坊，旁听他在大学的授课。居然和这位当初引导自己领略舞台魅力的大师建立了友谊。回顾交往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想写写这位特立独行，成就卓著的舞台艺术家。他，就是大卫·格拉斯。
《失去的孩子》三部曲之《汉森和格瑞泰机器》剧照
大卫·格拉斯是美国籍英国剧场艺术家。他的父亲是一位物理学家。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大卫的父亲在大萧条时期度过了童年。经济危机让家境陷入贫困，但他自强不息，半工半读上了大学，最后在普林斯顿大学拿下物理学博士，进入洛克希德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六十年代，美军在越南战场上滥杀无辜，大卫的父亲激于义愤辞去了军方的工作，居家迁往英国。
跟随父母来到英国时，大卫尚年幼。据他回忆，父亲来到英国后曾长期失业，家庭经济状况一度拮据。实际上，当年他读博士时已人到中年，拖家带口。好不容易拿到学位获得一份报酬优厚的工作，最终还是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而毅然放弃。对于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大卫充满崇敬。他说，父亲教会了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一个人无论在什么处境下，都可以坚持自己的理想毫不妥协。
《汉森与格瑞泰机器》
父母给了大卫良好的教育。早在中学时代，大卫便受父亲影响热衷于政治经济学、社会学和宗教研究。与此同时，他在艺术方面表现出浓厚兴趣，他主修艺术史，也学习绘画。至今大卫仍有为自己的作品设计草图的习惯。实际上，大卫的家庭颇有艺术天分。比他年长二十多岁的堂兄菲利普·格拉斯是当代著名极简主义作曲家。2017年1月29日，伦敦巴比肯中心将举办活动庆祝菲利普·格拉斯八十寿辰，而2016年大卫与伦敦东15表演学校合作的的舞台新作《华氏451度》也采用了菲利普·格拉斯创作的音乐。两位堂兄弟相貌的迷之相似，常常成为家人和朋友的笑谈。
菲利普·格拉斯（上）与大卫·格拉斯（下），长相如同双胞胎的两位堂兄弟
中学毕业后，大卫·格拉斯走上了追求戏剧艺术的道理。翻翻这位舞台艺术家的简历，他年轻时的求学经历丰富得吓人。他曾经在伦敦一所现代舞学校的舞蹈工作室学过三年现代舞，在巴黎的Le-Nouveau-Carre戏剧学院学过戏剧表演，在大名鼎鼎的雅克·勒考克学校学习形体戏剧，也曾经在美国学习默剧和斯特拉斯博格的方法论表演。而他曾经合作和跟随过的戏剧和表演大师包括让·路易·巴洛、格洛托夫斯基、彼得·布鲁克、阿尔文·艾利、舞踏山海墅、迈克·阿尔弗雷德、奥古斯托·波瓦等等。难怪《汉森和格瑞泰机器》从演员舞台表现能力、舞台视觉造型到作品立意都那么令人惊艳，耳目一新伯恩茅斯落败两连败，走向深渊处境危机！
大卫·格拉斯剧场新作《华氏451度》2016年11月在伦敦演出
年轻时代的大卫曾以独角戏演员的身份演出，表演足迹遍及四十多个国家。1990年他创立大卫.格拉斯剧团。作为一个总体性剧团（ENSEMBLE-THEATRE)，大卫·格拉斯剧团一直坚持集体即兴创作的道路，探索形体戏剧和视觉戏剧的各种可能性。在他的执导下，大卫·格拉斯剧团九十年代创作了《波卓已死》、《天堂里的孩童》、《歌门鬼城》、《蚊子海岸》等口碑极高的作品。其中1992年创作的《歌门鬼城》更是巡演28国，并且拿下了当年英国剧场管理协会剧场管理奖(TMA)的最佳导演奖。
1980年代，大卫·格拉斯在巴黎接触到巴西民众戏剧大师奥古斯托·波瓦。波瓦的社会情怀和独特工作方法深深吸引了大卫。在系统学习掌握波瓦的工作方法之后，大卫成为波瓦被压迫者戏剧的追随者和传播者之一。从那以后，大卫的工作始终有两个面向伯恩茅斯落败两连败，走向深渊处境危机：对剧场艺术的深入探索和使用戏剧手法服务弱势民众。而这两个面向往往彼此相互伴随，让作品的艺术水准和社会效能得到完美的结合。九十年代中后期大卫·格拉斯剧团创作的《失去的孩子》三部曲就是一个经典例证。
大卫·格拉斯剧团新作，根据狄更斯同名小说改编的肢体戏剧《荒凉山庄》
1998年大卫创立“失去的孩子”系列剧场项目，通过剧场创意手法帮助全世界无家可归青少年发出自己的声音，说出自己的故事。这个项目在22个国家落地，成为艺术介入社会议题的成功典范。项目展开的国家里包括波斯尼亚、缅甸、柬埔寨等被战火和贫困所摧残的国度。通过为这些国家的无家可归青少年举办戏剧工作坊，艺术家帮助他们表达自己的声音，争取更多的社会关注。
长期奔走于世界各地办工作坊的经历，也让大卫·格拉斯剧团的演员们产生许多情感和精神的激荡。《失去的孩子》三部曲是这段经历在艺术上的结晶。1998年上演于中央戏剧学院的《汉森·格瑞泰机器》是《失去的孩子》三部曲的第二部。这部作品曾经在十七个国家巡演，所到之处引发热烈反响，是大卫·格拉斯剧团十年创作历程中一部备受赞誉的杰作。
早年的大卫.格拉斯（左一）在工作中
进入新千年后，英国的文化环境发生深刻变化。为准备申办2012年伦敦奥运会，政府对文化艺术支出进行大幅度的削减。政府资助项目的流失让很多独立剧场艺术家面临生计之忧。大卫·格拉斯剧团也遭遇困境，很多演员为谋生而转入影视等娱乐行业。而作为一个坚持集体创作的总体戏剧团体(注释1)，剧团又很难与临时招募雇佣的演员进行创作。在这种情况下，大卫·格拉斯暂时关闭了剧团，把更多精力投入戏剧教学。
十余年来，大卫的工作足迹遍及世界各地，几乎在英国所有重要的戏剧院校、系科进行过授课。目前，他是伦敦音乐喜剧艺术学院、伯恩茅斯艺术大学、东15表演学校、巴斯大学、萨里大学的客座教授。同时也在新加坡哈克表演和创意中心、马来西亚国家表演艺术中心任教。近来他与友人一起创立创意实践中心，专门培训创意实践工作者、社会发展工作者和教育组织者。
大卫·格拉斯受意大利锡耶那市委托与当地剧场艺术家一同创作《特洛伊妇女》排练工作照
2016年，大卫·格拉斯剧团再度启程，推出了两部作品，大卫·格拉斯的单人形体秀《扯特么蛋》（TALKING-SHIT）和根据狄更斯同名小说改变的形体戏剧《荒凉山庄》。前者在英国、美国、意大利和东南亚数国巡演，颇受赞誉，而后者刚一推出就好评如潮，目前正在运作2017年的国际巡演。大卫将二度出发的剧团定位为一个助力世界各地的年轻戏剧人开展戏剧和艺术创意工作的平台。目前剧团里有十六名来自英国和世界各地的年轻艺术家在他指导下进行工作。年过半百的大卫依然满怀热情地坚信伯恩茅斯落败两连败，走向深渊处境危机：戏剧和艺术创意表达具有一种能够改善现实世界的能力。
大卫.格拉斯2016年演出独角戏TALKING-SHIT剧照。
四十年的戏剧生涯，大卫培养了很多出色的剧场艺术家。他教过的学生包括英国著名演员艾玛·汤普森，导演斯蒂芬·戴德利，著名音乐剧《比利·艾略特》的导演洛克萨娜·希尔伯特、Theatre-de-Complicite创始人西蒙·麦克伯尼、英国壁虎剧团创始人阿米特·勒哈夫，以及香港著名演员，“剧场组合”创始人詹瑞文等。这些杰出后辈是大卫的骄傲，同样令他骄傲的，是全世界还有数万名社会工作者、社会发展行动者和无家可归青少年曾参加过他的戏剧工作坊。
数十年的辛勤工作，为大卫赢得剧场界同行的高度赞誉。戏剧之声（Theatre-Voice)的采访将大卫誉为“英国本土和世界范围内一位伟大的戏剧先行者。”而伦敦国际默剧节创始人约瑟夫·锡里克则说：“大卫在形体戏剧和视觉戏剧的领域里进行了四十年的卓有成效的工作，他在该领域非常重要，极具国际影响力。”
2016年12月，大卫·格拉斯将赴上海，为上海当代美术馆的“他者的舞台”剧场交流项目举办戏剧工作坊，之后他将赴北京，在中央戏剧学院进行一场讲座，并在北京举办为期两天的戏剧工作坊。2017年，大卫·格拉斯剧团的《荒凉山庄》在中国内地数个城市巡演。这位久违的剧场艺术大师将重回中国观众的视野，敬请期待。
注释1:总体剧团英文为ENSEMBLE-THEATRE，这类剧团强调舞台艺术各职能部门的长期固定合作。尤其强调演员和导演作为创作上的合作伙伴，通过长期的共同排练确立剧团独特、稳定、持久的艺术风格。总体性戏剧的传统经由俄罗斯的莫斯科艺术剧院传播到欧洲各国，布莱希特、格洛托夫斯基等人的剧团都是以这种方式来工作的。布莱希特与音乐家汉斯.艾斯勒、库尔特.魏尔，演员恩斯特.布施、魏格尔的合作，格洛托夫斯基与理查德.奇斯拉克的合作在当代戏剧史上传为佳话。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欧洲国家的剧院受到美国商业剧院体制的影响，开始大量使用项目制的演出制作方式。在这种体制下，演员与剧团、导演之间是短期受雇于某一特定演出项目的临时合作关系。很多欧洲剧场艺术家和剧评人都对这种体制提出批评，认为它阻碍了导演和演员之间进行深度合作的可能性，从而伤害了剧团艺术风格的确立、发展与传承。英国戏剧评论家玛利亚.谢弗索娃甚至指出当下英国国家剧院（NT)采用这种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式的合同制方式制作演出，意味着剧院拒绝承担建构和引领某种剧场美学风格的使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自称国家剧院的资格。相关介绍和讨论部分来自克里斯托弗.伊尼斯和玛利亚.谢弗索娃合著的《剑桥戏剧导演指南》，部分来自玛利亚.谢弗索娃的课堂授课笔记。
视频：大卫.格拉斯剧团演出《汉森与格瑞泰机器》
作者：赵志勇（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副教授）
经同意转载自：林中路戏剧工作室 （微信公众号）
戏 剧 的 艺 术
专注 | 深度 | 前沿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我们
发表评论:
◎欢迎参与讨论，请在这里发表您的看法、交流您的观点。